应该的

  “休息下吧！”一个男人吼了一声。

  我慢慢地走到电动车旁，从电动车坐垫下拿出了一瓶水。这瓶子很大，原来是两升的矿泉水瓶，已经用了很多次，黑色的斑迹几乎遍布整个瓶子。我大口喝着，由于喝得太快，喉咙被大团的水撑得疼。喝完水后我将水瓶又重新放回了坐垫底下。

  忽然，我看见坐垫角落里的一个熟悉的本子。我将水瓶又拿了出来，放在了电动车的旁边，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本子拿了出来。我想了一会，才想起来这本子是很久以前用来记录我光怪陆离的梦的。这本子就是寻常容易见到的笔记本，前面很多页都是电话联系页。我直接翻到后面，看见每一页上都写了几小段文字，每一段文字都表明了日期，这大概就是我对梦的记述。

  我又从坐垫下拿出眼镜，吹了口气，胡乱地在衣服上擦了几下就戴上了。我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，也不管地上有多脏，然后饶有兴致地、如获至宝地阅读了几页，然后又迅速翻到后面，直到我看见了一个很长的梦，我停下手中快速地翻阅，仔细地阅读着这个梦。

  我与几个朋友玩完了回到了家，看见母亲正在做饭，母亲做的饭菜很好吃，饭菜的香味很远就能闻到。我钻进空调间内，冰爽的空气钻进我的每一寸皮肤，帮我驱赶着夏日的炎热火气。

  过了很长时间，母亲的声音响了起来：“吃饭了！”

  我小跑着奔向了厨房，到了厨房我看见一个年老的、瘦弱的女人坐在椅子上，她是我的外婆。

  “外婆好！”我向老人喊了一下。

  喊完之后我突然愣住了，我看着眼前的老人，我忽然感觉她和以前很不一样。我语气严肃地问她：“你又出去做工了？”

  老人没有回话，而是对我咧开嘴笑了笑，嘴里的牙齿已经所剩无几，甚至剩下的几颗牙齿也都有黑色的斑。

  我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老人，气不打一处来，我严厉地喝到：“你现在肋骨已经断了，怎么还出去做工？是不是嫌家里钱太多了？”

  老人还是傻笑着，等我骂完之后笑着说：“没事，我去做工，到时候钱都是你的，这都是应该的。”

  “那这帮你治病的钱才够你做工做到死呢！”说完我就跑出了厨房，准备躲到卧室里。当我打开卧室的门的时候，看见爷爷奶奶坐在里面。我生气地问爷爷奶奶：“外婆在哪打工？”

  这时候门外面响起我大姨姥姥的声音：“我带着你外婆去做工的，我知道在哪。”

  我回头看着瘦骨嶙峋的姨姥姥，我问她：“你们老年人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？你们出去做工是可以挣一点钱，但是你们有苦又累不说，要是哪里伤到了我们又要掏出十倍不止的钱来帮你们治病。你们能不能让自己消停点，也让我们消停点？”

  姨姥姥低下头，笑了一下，我看着骨头上的皮绷在了整个脸上，就好像是一个会动的头骨在和你说话：“没事，这都是应该的。”

  我一下哭了出来，姨姥姥说完转身就出去了，我一边哭着一边跟着她，然后呜咽着说：“我还记得我小时候……那个时候你还是胖胖的……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……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……”

  姨姥姥并没有答复我，而是就在前面走着，嘴里念叨着：“这都是应该的……应该的……”

  我看完了这个梦的记述，又记起了那个哭醒的晚上。但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办法哭出来了。

  忽然，远处又想起了那个男人的声音：“起来了！”

  我扶着电动车站了起来，将眼镜放回了盒子里，然后又将本子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来的地方。